[资料]“你好|再见”导演日志+剪辑师札记




序幕

2003年3月,我收到一个叫Alessandro Calza的人的电邮,他是意大利热那亚的一位网页设计师。他说非常喜欢我的第一部长篇电影“生日快乐”,这触发了我们延绵至今的一段柏拉图式通信。就像根据Helene Hanff真实生活改编,后来搬上银幕的《查令十字街84号》里那样,Anne Bancroft饰演的好读书的纽约作家Hanff小姐,与Anthony Hopkins饰演的伦敦书商Frank Doel之间展开了长达两个世纪的纸笔传情。我与Alessandro就像Frank与Hanff(尽管我比较粗鄙和同志)。我们的通信从未间断,谈话在若有若无之间。我们像老朋友般昼夜谈心,偶尔还用附件交换MP3音乐文件。

不久后一个构思在我脑海里成形:两个长期通信的人最终遇见。一个是意大利人(Andrea),一个是美国人(Mark)。他们通信,见面,烛光晚餐并风趣交谈。接着朝浪漫喜剧发展吗?我产生了困绕。这样太肤浅,太随意,太同志口味了...那要是在他们见面前,这个美国人出了点事呢?比如在可怕的车祸里罹难?是了!Mark谢幕,Jeff登场。Jeff是Mark最要好的朋友,但是不知道外国人Andrea存在和即将来访。现在这个故事算是有了潜在吸引人的地方。


我把初稿给了Alessandro看,毕竟Andrea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我不想把他写成Olivier Martinez:一个被美国概念化的欧洲人,激情,带口音,疯狂接吻和做爱,就像没有明天一样。这太老套。现在回头看,这恰恰就是初稿中的Andrea。在我对Alessandro了解更多,并跟他通过无数次电话后,我渐渐提炼出一个新的Andrea,而这又给我更多灵感再定义整个故事的主旨。我得出了结论:这是一部关于哀伤的电影。用一段开始的感情取代一段逝去的感情。

两年内十易其稿,终于成就了《Ciao》现在的面貌:住在世界不同角落的两个陌生人因一位共同朋友的骤逝,而偶然生发出微妙的情感交集。其中一个是逝者多年的挚友,而另一个是不曾见过却有更亲密接触的网友。他们见面后会怎么做? 会通过怎样的方式寄托哀思?


*接近

从剧组人员中偶尔听到关于Adam的一个评价是:某种意义上他很帅。我暗地表示认同。他属于那种走过多半不会引起你追看第二眼的人,但在近距离聚焦下你会发现他不可思议的上镜。我不奢望演员们向我事无巨细的汇报私生活或分享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有那么几次,从Adam微微抿嘴或迟迟一眨眼中我恍惚看到了他的内在世界。是我的幻想吗? 还是他真有流露出某些私密的情感?

可能永远不知道答案是最好的吧。


*男人之间

当我们架好摄像机器械准备第一次车拍时,我抬头发现Adam正在教Alessandro拳击的基本要诀(Adam是泰拳门徒)。那是非常完美和协调的一幕:某种柔性的情感从十分硬朗的武术动作中流淌出来。Alessandro煞风景的补充说,很多男人看到这画面会兴奋。希望他是在开玩笑,但现场的我确实硬了。


*爱=屎尿

半夜时候Tanner第一次出状况。制片人Jim敲开我的门跟我说,楼梯上有屎尿的痕迹。不只屎尿,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地毯上也全都是。结果是因为Tanner在哪儿吃坏了肚子(这个哪儿我推断是在食堂餐桌下面 因为有大片蛋饼和曲奇屑在那儿)。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都在跪着清理现场。我屏住呼吸,脑子里反复问自己“这是爱吗?”"这是爱""是吗?"这样熬到凌晨开始新一天实在是糟透了。想到前一天还热火朝天的拍摄激烈场景,12小时不到却要饥寒交迫的收拾屎尿,自然而然的影响心情,那天我到片场后一直在发火。希望这不是什么所谓的先兆。我终于领略到Tanner那小屁眼儿的威力了!

*Dale和Harold的故事
(Y=Yen  A=Alessandro)
Y-所以你给Adam和Chuck照了张合影,准备用进电影里,因为里面他们扮演的Jeff和Mark是最好的朋友
A-是的
Y-我们一起去复印店把照片洗出来的
A-在一个自助立可拍亭子间
Y-有个男的坐在边上 你还记得吗?
A-你是说那个高高壮壮的橄榄球手?
Y-(笑)是的 金发 40出头 方下巴  像超级碗的退役队员
A-他像爱尔兰人 穿人字拖 小腿线条很好看
Y-不过是直的 手指上有戒指
A-真不走运
Y-让我们给这家伙起个名吧 就叫他Dale好了
A-粗粗壮壮的Dale
Y- 我们在亭子间里聊天 你跟往常一样开始说老*和菊花
A-(笑) 那人什么都听见了
Y-他在看书 一本什么"自我提升"的书
A-我们的照片好像永远都洗不出来
Y-我以为机器坏了
A-我以为机器是想把照片留给自己——因为Adam和Chuck太性感
Y-(笑)那玩意儿出故障了 就像要融化一样 烟啊什么的都冒出来了 最后 一个复印店的员工走到Dale面前
A-完全不知道哪儿走出来的 拜托 我们才是需要帮助的人好吧!
Y-我们也給他起个名字吧 你来起
A-Harold?
Y-Harold非常合适!
A-那么Harold走到Dale面前
Y-他像在问“你好啊 在看什么书啊 有看过同一个作者的其他书吗”
A-找话题那种
Y-他绝对是看上Dale了
A-毫无疑问 我们从头到尾可以做见证
Y-Dale好像摸不着头脑 一一回答着Harold
A-就在谁也没想到时 Harold跟Dale讲了他的人生故事
Y-是的 他说他是个老师 在夏令营教课
A-教天主教儿童
Y-噢 我差点忘了这茬 然后他在湖边跟教练嘿咻 结果被开除了
A-最后来到这儿上班 好啦 以上全部是我们瞎掰的
Y-(笑)在某一刻 Harold突然看了我们一眼
A-非常凶狠的一眼 就像在说“别想碰他 骚货”
Y-"我先看到的 他是我的!"
A-"我在这儿上班 我优先! 我们看同一个作者的书 我们能沟通!"
Y-等到我们结账的时候 已经是20分钟后了 Harold还在和Dale聊 他们聊去过的地方 Harold跟他说下次去佛罗里达应该上哪儿吃饭
A-不过Dale看样子明白了Harold的意思
Y-也该明白了吧! Harold实在太不依不饶了 我都要钦佩他的大胆了 利用换班时间毫不客气的勾引顾客
A-照这个趋势 每10个直男Harold估计能吃定1个
Y-还是至少!
A-稍后我们在停车场看到了Dale
Y-他估计在想 上帝 这地方是同志村吗?
A-然后飞奔回家干她老婆
Y-要不就是让Harold给他KJ 不过考虑到Harold这么健谈 估计他会在吹箫中途突然来句 "你以前有钓过来自Ford Myers(佛罗里达一郡)的男人吗? 哥们 你下次一定得去那地方... "
A-(笑)那个高速路边的超赞成人书店
Y-Harold该写本书 钓直男的诀窍和智慧
A-我一定买!
Y-不过就不是在复印店出售了


* 强势

导演是精神上的修炼。我常修正之前给出的拍摄指示,并怀疑这些荒诞主意真的来自自己。把头偏向右,带着点悲伤和哀愁的样子?听上去像昏昏欲睡的悼念派对上你想用肃穆的腔调找人聊天。演员怎么可能理解这个指示?讽刺的是,我也在演戏。我必须用非常自信确定的口吻说出我的执导意见,好像我不是在装腔,好像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像假如你质疑我就会被我狠狠摁到地上。这让我止不住想,是不是做家长就这样子?全部就是演戏。事实上,我和所有人一样茫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我做了一些工作,暗地希望他们管用。当然,你是不能知道这些的,你只能做我要你做的,并祈祷上帝我是对的!


*尾声
我本来准备把拍摄写成日记形式,但身心的疲惫让我不得不放弃这一仪式。当然还有小小的偷懒,但是,喂,人的工作量是有限的好吧。

回到往常的工作非常困难的和不真实。困难是因为感觉生活发生了变化,不真实是因为那一切看上去就像个遥远的梦。


我们周五早晨结束拍摄,最后一场戏是Jeff和Andrea之间非常重要的一场情戏。拍得非常完美。我不会透露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被看到的那一幕深深触动。这让我想到了在试镜结束和正式开拍之间,我曾经要他们演绎Aphex Twin在歌曲Nanou 2里一段两分钟的情节戏——这是为了给演员建立一种基调。当时Adam闭上眼睛,Alessandro凝视着他,然后伸出手帮他抚平背心上的褶皱。这个出乎意料的母亲般的动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周末我回到我们租来拍大多数场景的7号单元公寓。在打扫整洁后我们要归还钥匙。Alessandro拿出了垃圾袋来帮我装三周下来积累的垃圾。然后我们坐在客厅聊天。我们所有的话最后都会归结到一句“这太伤感了”。确实很伤感,电影拍完了,人们各自打道回府,剩下的惟有空虚。

在拍摄中我发现一样我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我对空间的负面迷恋。那是一种不愿离开所处场景的感觉。在很多场景我都这么觉得。我会要演员在入镜时延迟他们的动作,或是在出镜头很长一段时间后都不喊“咔”。所有这些在我回7单元公寓后全部浮现出来,就像按了一键放松。电影的主题变得非常清晰:这是部关于渴求驻留的电影,留下,永远不离开。

在我以为快要被紧张拍摄搞到崩溃的时候,我也没希望全部体验就此打住。但现在关于朝前看的一点想法很让我心神不定。结束拍摄后第二周的某个早晨,我醒来发现怀里紧紧搂着一个靠枕。我知道在前一晚我有哭。我不知道我在执著什么。





*剪辑师日志

我记得看到David Cronenberg的个人简介,里面最早追溯到他拍《冲撞》的时候。他可以在繁忙的高速路主干道旁(那晚是封闭了的)安静的坐着拍摄。无数灯光照耀着延伸的钢筋路面,他坐在导演椅上沉思,周围是剧组员工忙碌的走动。这本身对我来讲就有一种影像魔力:封闭一条高速路,将它化为己有。这种想法昨天又回来了。

我发现将事物角度统筹就绪是件很困难的事,尤其当你在一个重要的国际机场拍摄、该机场的一角为影片专门停止营运、摄影师在出口铺开一条长长的推镜轨道好拍摄群众演员托着空行李箱走来走去的时候。我不会觉得做为电影人你迈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这不是我该去想的事。但在当时情境下,我确实有这种感觉。可能有过第一次后它就会消失吧。

这些算什么?这甚至不是我的电影!我很好奇Yen有什么感受。

昨天我们在达拉斯DFW机场全新启用的D航站拍摄两个场景。Yen总开玩笑说他在家就可以拍电影(他的《生日快乐》绝大部分取景就是在他家),但他的视野其实比这要宏大些。他的优秀制片人Jim不遗余力的让他意识到了这点。结果就是,我们是第一个进驻航站拍摄的剧组,这让我们上了几家媒体的报道。

早晨7点,所有人准时赶到。我们第一次在如此多变的环境下工作。尽管我们封闭了拍摄现场,请来很多聪明的群众演员,但航站整体是在运作中的,所以会发生无数的突发状况打乱拍摄——比如一个打扮怪异的人跟保安打起来;我们对准拍摄的一条行李传送带突然毫无征兆开始运作,结果上百旅客冲过来领行李,每个人走过时都正面打量了摄影机一眼。

不过到最后没有任何事能阻止我们完成进度。我们在机场拍摄的实际上是影片的开头与结尾,这两个场景可没法跳过去。所有人知道,我们必须解决这些小麻烦完成拍摄,并且最大程度的现场放松,增加乐趣。事实上每个人都觉得在那儿是件很激动的事。至少我这么想。甚至光站一边看着我都觉得开心。我们的掌镜师Mark说人们不停打量我,猜测我是做什么的。毕竟要是你有一个工作人员和推镜带跟在身后,你肯定有来头(一位女士问我讨要照片时说的)。

在航站大厅我架设好剪辑设备,把拍好的两个场景剪辑到了一起。一个场景的视野不对,另一个场景的落日余晖存在对镜问题。拍摄时直直看着传送带的镜头此时显示出了它的重要价值。我一直编辑,直到所有设备收好大家准备走人。最后的场景让我流泪了。我对机场或火车站任何道别的场面都特别的触景生情——尤其当他们彼此拥抱。

来源:QAF中文站 Ciao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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